来源:奴隶社会
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3749 篇文章
题图:来自作者。
作者:Xianmei Cai, 一名热爱科研的药企研发者,热衷于以我手写我心的文字爱好者,亦是一位追求身心灵成长的践行者。现与大学校友的先生和三个孩子生活在美国,感恩生活的馈赠。
“你也去兰大吗?”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站在我前面问我话。
此时已是将近午夜,我坐在长沙火车站的一个狭长的候车室里昏昏欲睡。
勉力睁开眼,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,却一点也不斯文,头发如张飞,根根直立,脸上络腮胡子如钢针。个子不高,穿着格纹衫,脸上有点婴儿肥,他说话的口气很是直接,甚至有点冲,使他看上去与他的桀骜不顺的头发胡须相当搭。
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。
这是我和老旦的第一次见面。那是一九九一年的九月初,长沙依然闷热潮湿。我在等待从广州始发开往兰州在深夜会经停长沙的绿皮火车。候车室里人不多,也安静。
看我没回答,他又说道:“我看你穿着军训的衣服,猜你是兰大的。”我低头一看,原来我还穿着一身军训时的很是板正的墨禄色上衣。
那年大一结束,所有新生都留下来参加一个月的军训。结束后回家,我也顺便把军装带回了家,要回学校了就穿着回了。
原来是这样,我笑了笑,点头说是。他说我也是,我们一起搭伴走吧。彼时去兰州的人不多,心想有个人作伴也是好的,便点头答应了。
火车在深夜时终于来了,人们急急匆匆地跑向火车。等我们来到车门口,发现车门口已经被堵得无法再上人了。连跑了几个车厢,都是如此,火车只是经停,没有多少时间再去找下一个车厢了。
情急之下,他的一帮来给他送行的朋友把他和我从窗口推上了火车。那场面相当狼狈,人们却也是见怪不怪。
车上当然没有座位,过道上都挤满了人,直到火车过了信阳,车厢里才稍微宽松些,我们终于可以把行李垫在地上,坐下来,歇口气,开始聊天。
聊了些什么,一点也不记得了,但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。当火车过了郑州,我们终于找到了座位,可以趴在茶几上睡一会儿。
茶几很小,他的头发如钢针,扎在相邻的我的手臂上,很有点疼感。心想这人的头发如此刚硬,不知性格会是如何硬。
▲ Photo by Darius K on Unsplash
休息好了后,开始把家里带的吃的拿出来。记得他拿出一袋桔子,黄中还带着点青,个子也小小的。他说,这是他自己家种的,到完全成熟还要一些时间,但他母亲执意摘下稍微早熟些的,给他带上回学校。
我尝了尝,确实酸得很,很不给面子地吐了出来。他好像也不介意,只说还要等等才能吃。又说,去年新生报到时,他母亲听说到兰州要坐七天七夜的火车,给他带了一大袋苹果。结果两天后,火车停住了,别的乘客纷纷下车,他和几个同为新生的老乡还稳坐不动,想着苹果还没吃完,七天也还未到,等着车子继续往前开,直到乘务员赶他们下去。
他讲的时候眉飞色舞,不见一丝尴尬,反倒觉得好笑。当时觉得这人还蛮率真。去同一所学校,来自同一个省,可聊的话题可多了。他又爱说话,我们聊得很投机。
▲ Photo by Darius K on Unsplash
当车进入陕西,窗外的景色也从满地青绿转换成满眼黄土,连绵起伏的是光秃秃的山头和稀疏低矮的房子。火车行驶得慢,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人在门前干活。
火车进入甘肃,上来了一个穿军装的年轻小伙子,脸上有两团高原红,神情有点落寞,坐在了我们的对面。
看到军装,老旦很自然地跟人家搭话。了解到小伙子的纠结的一些情形,他开始耐心地开导人家,小伙子也慢慢地舒展了紧锁的眉毛,露出了缅腆的笑容。小伙子在天水下车前,还和他互留了联系方式。
看着这一幕,发现他性格中那柔软细腻的一面,并不是如他的头发那样硬。
火车行到夏官营,那是兰州终点站前的最后的一站,我们都觉得怎么那么快,三十几个小时就快要结束了。这和前几次来去的经历很不相同,以前都是觉得太慢太久太无聊。这次却是感觉太短,意犹未尽。
火车到了兰州,我们一起回到了学校。下一个星期六,他来找我去看电影,怕我不同意,特意拉上他的哥们。这种情况持续了不短的时间,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单独找我。
后来他说,怕我一不同意,就没有下次了。不过也是通过他哥们,更多地看到和了解他,并最终走到了一起。
从火车站的第一次见面,到如今的朝夕相处,三十多年,我们依然是彼此最好的朋友,默契到能只要看一眼,就能知道彼此的心思。那第一面时的舒服自在和聊不完的话题依然是我们生活的底色。感恩在那样的年纪,不早也不晚,彼此遇到了,见面时也只是问一句“你也去兰大吗?”——我们注定是同路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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