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转自:解放日报
电影《好东西》是怎样的好东西
李佳
电影《好东西》海报
■李佳
把“好”字拆开,是“女子”,电影《好东西》也是关于女性的,但不完全是。
一位单亲妈妈带了9岁的女儿搬进新家后,遇到了年轻的女邻居。单亲妈妈“刚强”,女邻居“软弱”;单亲妈妈干练,女邻居浪漫。而这些或许只是表象。柴米油盐、爱恨悲欢“包裹”着她们,亦拉近了她们,她们互相慰藉,彼此支撑,在一团乱麻的生活缝隙里寻找属于自己的“好东西”。
自电影《爱情神话》爆火后,导演兼编剧邵艺辉潜心打磨3年,其平行篇故事《好东西》“千呼万唤始出来”。影片依然关于上海,仍旧保持着舒缓、诙谐、优雅的调性,只是主人公从上海“土著”变成了“沪漂”,故事也从小市民的小情爱“荡”开去,扩展到女性的多重关系。
影片展现的生活性,将一切都溶解在了细节里——包括男人和女人,包括各种定论。恰似女人如水,某种程度上《好东西》也是水性的,它兼容了许多观点、情绪和状态,亦解构了它们。邵艺辉是充满触感与敏感的创作者,不喜宏观立论和大块叙事,擅用丰富的表象、瞬间和细节来呈现复杂而多义的现实:以具象提炼抽象,以行动透视关系,以语言拆解观念,从而将生活分解在形式丰盈的片段之中。
在《好东西》里,没有《爱情神话》无处不在的吴侬软语,但观众还是看到了上海。上海被“安放”于25处取景、51个风格各异的地点之中,化为生活在上海的人所熟悉的街道、咖啡厅、话剧中心等,溶解成音乐、咖啡、红酒、安静的梧桐树……这个上海是具象的,没有确切的定义或形容词,只是够味儿。人一旦走进这样的上海,便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,既是观看者,又是参与者。
将人带入一个故事,是电影的主要功能之一。而《好东西》的故事将自己放得很低,低到尘埃里,有了泥土般的质地,就像未经修饰的生活本身在银幕的时间格局中自然生长。谁都看得懂它的故事,亦能从中找到或似曾相识、或忍俊不禁、或意犹未尽的片段。主人公“两大一小”三位女性平凡如斯,亦因平凡而生动。这种生动,来自她们被生活“塑造”的痕迹:单亲妈妈王铁梅,似乎工作、生活、照顾孩子无所不能,但也无奈、无助,不得不因为生活而放弃年轻时的梦想,搬进条件更差的房子;乐队主唱小叶缺爱、“恋爱脑”,性格软弱,偶尔又勇敢得不得了;9岁女孩王茉莉,是她们中最幼稚的,又常常最清醒。生活让几位女性既矛盾又自洽、既艰难又坚强,她们带着烦恼拥抱生活的样子如此真实而亲切。
她们的生动,也来自于独特性。她们是普通人,也是自己;纵然平凡,却不平庸;释放独特的个性,也演绎特有的故事。夜幕下,骑平衡车穿行街巷时,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王铁梅仿若一个大侠;舞台上,场灯亮起,站在中间的小叶热力四射。她们的琐碎,只消换一种视角来看,便非同凡响。片中有一处神来之笔:小叶带着王茉莉辨识各种声音,每发出一个奇妙的声响,画面就切换到王铁梅忙于家务的不同日常,数个蒙太奇的叠加为这位单亲妈妈镀上了一层美好的光泽,庸常的生活由此如诗如歌。
影片最难能可贵的是真正的女性视角。几位女性主人公,她们审视自己又互相审视,她们站在独立的视角观察、叙述、挣扎、取舍。影片中没有过度倾斜的两性关系,男女成为彼此平等的“合作者”。她们从容诠释着独立女性的模样:面对前夫过度热情又不乏虚伪的表白,王铁梅的反应既非拆穿又非反唇相讥,淡然处之;对于亲密朋友小胡,小叶一度以为是真爱,并曾“恋爱脑”,但始终保有一分理性,看穿之际就云淡风轻;就连小孩王茉莉也是可以独立解决问题的,她不宣泄、不迁怒。
也许会有观众看不懂这几位主人公,她们确实很难“界定”。她们选择、为之努力,又在几乎得到的时候放弃;她们的身上萦绕着各种关系,对此她们不拒斥也不欢迎,只泰然自处;她们会为微不足道的理由奔赴远方,哪怕前路不可预期……但有一点是确定的,她们走在大胆尝试的路上,愿意为好的人生、独特的自己“创设一个新的游戏规则”。片中有一段对白特别有意思,问:“女孩应该怎么打鼓?”答:“你怎么打,女孩就怎么打。”的确,什么是好东西?只与自己相关。不只对于女性如此,对于所有人皆然。
发布于:北京